风云渡

卜岳-热风-4

放飞自我，不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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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一直在变热。

    卜凡穿着背心裤衩，叼着根冰棍，蹲在不大不小的风扇前，想着他和董岩磊什么时候能攒够买空调的钱。原本按计划一个月前就该买了，但董岩磊最近有些情况，开支明显增多，他也有些情况——虽然不是那种情况吧，总之他的开支也变多了些，于是他俩估计要到下个月才能凑出空调来。

    正想着，董岩磊歪歪斜斜推门进来，身上大包小包挂了一堆食材，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往厨房里去。卜凡嘿了一声，走过去关上了门，然后嗦着冰棍走到厨房门口，看他忙活。

    董岩磊回头看见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凡哥，说：“我今晚还要出去，凡哥你……”

    卜凡连连摆手，眉毛夸张地挑起：“没事，去画室当模特是吧，我懂我懂，你尽管去，如果不回来我一定给你鼓鼓掌，加油啊兄弟！”

    董岩磊被他侃的脸上发热，笑着骂了句去你的，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傻笑着一边熟练切菜一边说：“凡哥你别瞎想，我们今天就吃吃饭去看个电影。”

    卜凡手机一震，从裤袋里摸出来一边看一边嗯嗯啊啊应着，董岩磊接着又说了一大堆，他左耳进右耳出，除了知道这人在伤害单身狗之外全没记住，把冰棍的木棒往垃圾桶一投，说了句“我出个门”然后转身就走。

    这次轮到董岩磊觉得不对了。

    他跟卜凡在同学朋友间素有几分二哈名头，但不代表他们真的脑子不好，只是很多时候他们懒得动脑子，或者说少有需要他们动脑子的事情。但兄弟的情感状况当然是值得动脑的大事，董岩磊飞快回忆了一下最近卜凡的动态，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一定有情况。

    于是他当啷一声扔了刀，三两步蹿出厨房，把换了衣服要出门的卜凡拦了个正着。

    卜凡吓一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啥？”

    董岩磊俩眼放光：“你有情况，速速招来！”

    卜凡觉得他简直无理取闹，眉毛拧的十分无辜，大声抗议：“情况什么情况，我就去跟朋友吃个饭，你在这瞎猜什么！把你恋爱脑收收好不好！”

    董岩磊却十分坚定地三连问：“啥朋友？什么时候交的？你最近是不是总跟她去吃饭？”

    卜凡被他逗笑了，一边扒拉他一边说：“一男的，你丫别跟这闹，我跟人约的一会儿晚了……”

    董岩磊却不以为意，男的怎么了？他非常坚持地拦在卜凡面前。卜凡也忽然想起来，他磊子兄弟家那位，好像也是男的。这让他有点无语，想说我跟你又不一样，但董岩磊肯定不会理他，只好反复强调：“真的只是朋友，或者说是个饭搭子，有好吃的一块儿去尝鲜那种！”

    董岩磊想继续戳破他的谎话，却发现这个好像真戳不破。以前卜凡就总拽着他到处去吃，不过自从他“投身艺术事业”之后就没什么时间了，那总不能不让人再找个陪吃饭的吧？想到这他突然有点惭愧，于是他挠了挠头，让开了路，并且很诚恳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兄弟。”

    卜凡知道他什么意思，拍了拍他的肩，闪身出门，快步走了。

    

    这件事他没有想太多，但他把耳机扣在头上的时候才想起来，他跟岳明辉还互换了歌单，好像不止是饭搭子那么简单。卜凡仍然没有在意，他的歌单大都是说唱，岳明辉的歌单基本是摇滚和爵士，卜凡的英文水平很少能听明白歌词，然而这不能妨碍他享受音乐。

    他很少去思考这些事情，觉得好就做了，觉得想做就去做了。

 

    所以他跟岳明辉吃羊排虾的时候，嘴上一秃噜，就把出门前的董岩磊秃噜出来了，紧接着他就觉得不太对，于是讲述的事情从董岩磊怀疑岳明辉是他的情况，变成了董岩磊自己的情况——

    “我室友自从恋爱之后，”卜凡嫌弃的脸都皱起来，“简直就是重色轻友的代名词，以前还跟着我出来到处吃点儿好的，就自从他恋爱之后！你知道吗！”

    岳明辉吐出一块羊骨头，问他：“咋啦？”

    “唉，我都没法说，”卜凡一脸的痛心疾首，“天天下班了在家做饭啊！做完饭就给人送去，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唐僧取经都没他那毅力！”

    岳明辉被他逗得笑起来，呷了口酸梅汁儿，夹了一只虾：“行，收服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收服她的胃，没毛病。”

    卜凡自然而然地说：“不是，男的。”

    岳明辉叼着虾愣了一下，接着从善如流地点头：“男女平等呗，一样，没毛病。”

    卜凡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顺嘴吐露了兄弟的隐私，不过看岳明辉没什么反应，好像没放在心上，这颗心也稍微放回了肚子里。

    岳明辉好像看出了他的尴尬，非常善解人意，又说：“亲手做的饭啊，挺好的，说明他真心喜欢人家呗。”

    卜凡若有所悟，向他取经：“谈恋爱都这样吗？你也给你女朋友……不是，前女友做饭？”

    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会问出这问题，是因为他心里觉得岳明辉虽然是个人模狗样儿的社畜但其实有几分潇洒，不会在意这些。岳明辉果然就没有在意，很干脆的回答：“我要是会的话应该也会做吧，但我不会做饭啊。”

    卜凡很惊讶：“你不会做饭？！那你不是在英国留了学？”

    岳明辉没明白这中间的逻辑：“是啊。”

    卜凡说：“英国不是那什么，黑暗料理吗，你不会做饭在那边儿吃啥啊？”

    岳明辉叹了口气：“人吃什么我吃什么呗，那还能咋办？我总不能饿着啊。”

    卜凡一副无语样儿，岳明辉就不服气了：“你干嘛啊嫌弃我，你会做饭啊？”

    卜凡理直气壮：“当然会了。”

    这次轮到岳明辉惊了，他把这位一米九的大帅哥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然后挑起大拇指：“你行。”

    卜凡被他夸了很得意，心想就算你海归硕士见多识广，也不如我这中国大学生。

    岳明辉则心想，老子捡着宝了。

    被卜凡规避了的某些心思，在岳明辉这儿不算个事儿。也不能这么讲，只不过他从最开始就看清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坦然接受。但他却还不想跟卜凡直截了当地说，毕竟他们刚成为朋友不久，虽然关系越来越好，可聊的话题越来越多，相处时越来越舒服，但还不到时候。岳明辉不想突然表达自己破坏这样舒坦的进度，他想更顺其自然些。

    李振洋不赞成他这叫“顺其自然”，他很不屑：“老岳，你一把年纪还玩暗恋啊？”

    岳明辉反击：“你一把年纪还跟人小朋友搞初恋呢。”

    李振洋撇嘴：“人家超超本来就年轻！在他生命里我来的就是早，就是初恋，怎么了？”

    岳明辉说：“哎哟这人不要脸啊又开始了，不要脸啊这人，你也知道人年纪小啊，诱骗未成年入歧途，人家长怎么就没打断你腿啊？”

    李振洋冷笑：“他家人要是管他，会让他这么小自个儿出来社会上挣扎吗，哪会有我什么事儿？这要不是遇上我，是遇上了别人，可还不知道怎么个状况呢！”

    岳明辉咂摸着这话里的意味，过了会儿才试探着问：“跟我说说？”

    李振洋却沉默了，有两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算了，回头再说吧。”

    于是岳明辉就没再问，李振洋是个聪明的成年人，而且他终究不会害那个叫李英超的孩子，他就不想掺和人家两个人的事儿，正如李振洋也不怎么理睬他跟卜凡的关系一样。

    

    但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岳明辉，他在朋友聚会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奈，因为这帮老同学对他的情感状况实在太热心了。

    岳明辉也没办法，高中这帮人大都已经成家立业，他在学校时也算个佼佼者，如今海归回来，却单身依旧，更何况岳明辉今天脑子一抽，把刚买的新车开来了，现在他就算后悔也没用，一桌人都知道了他有车有房，父母安康，分手不久，体健貌端无孩……那可不就众矢之的了吗。

    岳明辉不想被这群人盘问，就只能喝酒，饶是他的酒量喝到散场也觉得不行，开始目眩神驰，这已经不是一个代驾能解决的问题了，他只好打电话给李振洋。李振洋接了电话听他呜哩哇啦说完，鼻子都气歪了：“爸爸出差了！！！昨天刚请你吃了饭，你这是喝了多少？！”

    对哦，昨天他刚去当完电灯泡。其他的岳明辉也没听清，就记得最后一句：“不行打电话叫你那暗恋对象接你。”

    岳明辉抬头看见一屋等着看热闹的朋友，觉得李振洋说得对，于是把卜凡叫来了。

    

    卜凡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关他卜凡的事，但岳明辉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喝多了，并且报了个饭店地址，出于江湖道义，他就来了，还跑的挺快。

    跑到饭店门口就见一群人闹哄哄的站在那儿，岳明辉倚着个人站在边儿上，看见卜凡时候笑得很是开心：“来啦？”卜凡点点头，心说嗬这是喝了多少，不过还能站着看来酒量真是不错，然后特自然地扶上岳明辉就要走。

    这时他才发现，一群人全都静了，看着他和岳明辉，脸上表情各种精彩。离最近那几个人问：“明辉啊，这你弟弟？”

    “嗳，是，”岳明辉潇洒地一挥手，“我回家了各位，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空还出来玩儿啊！”一群人又重新笑起来，纷纷跟他告别。

    等他俩并肩走远，人群才开始疯狂讨论：“他什么时候有弟弟的，根本没有！远房表弟都没有，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他啊！”

    “那帅哥从没见过！太帅了吧，岳哥认识这么好看的人竟然不给我介绍，我俩的交情到此为止了！”

    “姐姐诶你清醒一点儿吧，你都嫁人了好不好！”

    “唉，果然帅哥还是要跟帅哥在一起。”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有人小声反驳：“岳哥前段时间才跟女朋友分手吧？”

    “所以经历了情伤，找到了真爱啊。”

    众人无法反驳，不明觉厉。

    

    卜凡也很震惊，他没想到岳明辉已经喝多到不要命了。他看着坐进副驾驶的岳明辉：“我开车？！”

    岳明辉大义凛然，不容置疑：“让你开你就开！”

    卜凡晕着坐上驾驶位：“我没开过啊。”

    “你都有本儿了怕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有本儿了。”

    “你发的朋友圈儿啊。”

    卜凡震惊着想原来你看我朋友圈啊，一边还在拒绝：“你这新车就让我开，蹭了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我这新车。”

    “你发朋友圈了啊。”

    车里一阵沉默。岳明辉忽然笑起来，拍着车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卜凡内心很崩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崩溃的崩溃，只好认命地打开导航问：“你家在哪。”

    岳明辉报了地址，卜凡小心翼翼地启动，以三十码的时速在街上奔驰着，岳明辉又开始笑，卜凡就很烦：“笑啥！”

    岳明辉说：“我高兴。”

    卜凡反驳不了，只好继续专心开车，心想笑吧笑吧一会儿把车给你蹭了就不笑了。

    他小心翼翼开到地方，岳明辉已经半睡半醒了，卜凡第一回见这么不清醒不聪明的岳明辉，架着他上了楼到门口，按指示摸出钥匙开了门，一阵风欢快地跑过，岳明辉打了个喷嚏，着凉了。

    卜凡低头看着他心说得，江湖道义，我送佛送到西，他把岳明辉扶上床去，鞋捋下来，人往被子里一塞，自己则往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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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凄风苦雨，我偏在写夏天……